第二百一十二章 无趣，我要看血流成河

　　“骷髅若岭，骸骨如林。人头发（足丽）成毡片，人皮肉烂作泥尘。人筋缠在树上，干焦晃亮如银。尸山血海，腥臭难闻。小妖将活人拿了剐肉，泼魔把人肉鲜煮鲜烹……”
　　当风清安随着文判进入到奉天阴司城隍正殿时，就看到刚刚才进入阴司不久的天龙僧此刻就站在大殿中央，声音晴朗，平静地诉说骇人听闻的妖魔之事。
　　刚刚进殿的风清安听见如此残暴妖魔，便是一怔，神情变得肃穆起来，往左右一瞧，便看见先前进来的道门真人，高僧大德，此刻都分坐两旁桌案。
　　不过风清安拿眼瞧他人的时候，先行进来的道人与和尚也纷纷朝他看去，一看之下，都不禁一怔，就连正在阐述妖魔残虐之事的瀛海禅师，都侧首向风清安看了一眼。
　　风清安分明看见，这初来乍到就敢呵斥鬼神，甚至就连都城隍也怡然无惧的天龙僧在看到他时，面皮微微抽搐了一下，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极为不愉的往事。
　　“请公子上坐！”
　　文判微微侧身，伸手引向城隍座下，右侧首席，这是宴席上地位最高的客人坐的位置，风清安一瞧空缺的首席，再看看那些基本上都往后坐的和尚与僧人，摇头笑道，
　　“我与这位前辈坐在一侧就好！”
　　风清安的目光投向一位坐在中席的老乞丐，却是第一位闯入阴司的道门高人，这位蓬头垢面，衣衫褴褛的老乞丐，此刻双手捧着一只油光瓦亮的烧鸡，在那大快朵颐，真似一位初尝酒肉的老乞丐。
　　“你这小子，瞧着可真眼熟，坐我前面去，给我挡一挡，别往后坐了，我都以为我够低调了，可这些家伙个个都缩着脑袋，都恨不得站在门口听热闹，就是不肯往前坐！”
　　听到风清安的声音，老乞丐抬头看了他一眼，随后又将那些比他还靠后的道士和尚给阴阳了一顿。
　　因为就算他坐在中席，也是最靠前，离神台之上，连大致模样都看不清，只是散发炽热青紫神光的都城隍最近。
　　“我与前辈应当是第一次见面，觉得我眼熟，应当是见过我兄长吧！”
　　风清安走向老乞丐前一处席位，身后的森淼与黑山白瑶紧随，不敢落后，在这里，不论是谁都不敢张扬。
　　“你兄长？”
　　本来只是大块朵颐的老乞丐得了提醒，盯着风清安的面庞看了两眼，一张老脸顿时皱了起来，露出困惑之色，分外不解，
　　“怪事！”
　　“有何为怪？”
　　风清安落座，看了一眼面前的青玉桌案，上面有几碟灵果，还有一壶清酒，显得很是精简，看得出来，这场论法会，奉天阴司准备得很是仓促，大概是临时摆出来的，毕竟就连客人都是自己想凑热闹进来的，如此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　　“没事，没事，是我这老东西学艺不精，算错了！”
　　老乞丐的目光一直到风清安落座，看向他，这才收回目光，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油腻的烧鸡上，不过嘴里也不时嘟囔什么，但风清安却是听不见了。
　　“如此尸山血海，骸骨魔窟，我修佛半甲子，已见过不下十处！”
　　天龙僧瀛海只是看了风清安一眼，便继续与都城隍陈述妖魔之害，他所讲的都是亲身经历之事，见过白骨山人皮林，对于妖魔，他便秉承宁可错杀而不可放过之理。
　　“妖就是妖，食人血肉，就如人屠牛羊，便是装作良善模样，也改不了食人本性，尔等鬼神，若是同情异类，便等同于妖魔帮凶，残害无辜凡俗！”
　　“乖乖，修佛半甲子就有这等修为了，这小秃驴什么来头？外面的秃驴都这么厉害？这么一比，咱们南华的秃驴干脆都还俗得了，别丢他们家佛祖的脸了！”
　　听到天龙僧说的话，满嘴流油的老乞丐顿时一脸惊叹，如果他惊叹的不是西岚陆洲妖魔的残暴，而是叹于眼前这位天龙僧修行时间短暂。
　　“阿弥陀佛！”
　　当着和尚的面骂秃驴，哪个和尚也忍不了这口气，坐在对面案席的一名僧人颂念一声佛号，看似慈眉善目，可已有朦胧佛光从他的身上荡漾而出。
　　“贫僧曾听闻，西岚陆洲，有传承万年的佛寺，代代皆有佛子出世，不知瀛海禅师是否乃是天龙禅寺的佛子？”
　　“阿弥陀佛，贫僧不过寺中一小僧而已，并非佛子，本寺当代佛子乃是我师兄，法源！”
　　听到询问声，瀛海禅师回应道，不过在说话间，他的眼睑却是低垂，似乎不愿过多提及此事。
　　“禅师如此修为，竟然不是寺中佛子？”
　　瀛海话音落下，几名老和尚脸上俱是露出惊叹之色，不光是这些僧人，便是其他进到此间的修行中人，同样面露动容。
　　修行中人，看相摸骨，断人年纪，不过等闲，便是凭借一缕气息，也能够判断出他人年纪，而眼下这位瀛海禅师，不论从哪方面来断定，年岁都不大。
　　只是未曾料到对方居然如此年轻，年轻也就罢了，他这等在城中也可镇压鬼神的修为实力，就令人觉得可怖可畏了，也对他身后的天龙禅寺多了几分敬畏。
　　“我师兄法源，无论是辩经还是佛法修持，皆远胜于我，我何德何能，能任佛子？”
　　这面容过分年轻俊俏的和尚，说话时的语气很是平静，但风清安却是听得有几分古怪，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不甘心？
　　听这和尚的意思是，说也说不过，打也打不过，所以只能让位，啧，这和尚不会是被他的师兄全方位碾压了，所以才跑来南华陆洲散心吧？
　　“阿弥陀佛，西岚陆洲的佛道已经到如此地步了？贫僧有生之年，定要远赴西岚，与西岚高僧论经辩法！”
　　窥一斑而知全豹，虽然眼前这位僧人有如此实力，可在西岚陆洲连佛子都不是，足可见西岚佛法昌盛，这顿时就让在场的几名僧人脸上露出赞叹与向往之色，一名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僧当即感慨道。
　　“森陀大师，我看你还是留在南华吧，这小和尚才这点年纪，都见了不下十处魔窟，就你这点修为，怕是还没到地方，就让妖魔连皮带骨都给啃个精光了！”
　　僧人的话音才刚刚落下，坐在老和尚不远处，却是一位把老黄牛也牵进来的老农笑呵呵地开口劝道，语气虽然比老乞丐客气了不少，但同样也是夹枪带棒。
　　若是在他处，甚至是在数年之前，道佛相见，自然不是如此，最少表面的和睦是能够维持的。
　　可是在这大晋，任何道人碰见和尚都不会有多客气，没有当场把法器招出来砸在秃驴脸上，已经是这些道门中人克制了。
　　毕竟这些和尚秃驴打的什么主意，道门中人都心知肚明，挖墙脚都挖到了他们道门的头上，这能忍？而且还是一位转世仙君。
　　“阿弥陀佛，多谢牧牛居士关心，贫僧若有一日启程前往西岚，自有降妖伏魔之神通手段！”
　　许下愿景的老和尚面色平静，不恼不怒地回应道。他们也知道自己做的是挖道门墙角的事情，自然也就不会期待到道门真人对他们会有什么好脸色
　　便是相交多年的道门好友，见面的瞬间还能说上两句话，而不是一记神通招呼过来，已经是很给面子了。
　　“大师，我看择日不如撞日，不如就在今日启程吧，我看大师佛法高深，些许魔窟而已，相必以大师神通，轻易就能够荡平，也好早日解救那些沦落魔窟的众生，助他们早日脱离苦海，免遭灾厄！”
　　正殿末座处，一位丰神俊朗的白玉公子摇着折扇，笑容和煦道。
　　“阿弥陀佛，贫僧尚有功业未修成，待到功成，修成正果之际，贫僧方可渡海！”
　　“老秃驴，你的功业是修不成的，趁早放弃吧，你就是成了，老道也给你砸个稀烂！”
　　僧人话音落下的瞬间，一位好似江湖骗子的老道士开口道，他一手倚在桌案上，撑着脑袋，而另一只手将阴司准备的灵果一颗接一颗的往嘴里丢，有一股与其外表不相称的放荡不羁。
　　“阿弥陀佛，诸位真人着相了，我寺明王已经降下法旨……”
　　“区区明王，也敢发号施令？本宫还以为是佛祖呢，若是佛祖降下法旨，本宫也随身带了几柱香，可请上界祖师显圣！”
　　看到居然还有秃驴胆敢帮腔，一位威仪天成的女修冷声开口，瞬间便让那位来自某大寺的僧人脸色涨红，一副怒极却又不敢发作的模样。
　　“我滴个乖乖，大妹子，你还带了这种宝贝，嘿，那边的秃驴，别藏着掖着了，不是说你家明王降下法旨吗？把你家明王法旨拿出来瞧瞧，我想见识一下仙家天女的风采，给个机会啊！”
　　雍容华贵，若瑶花初绽的女修说出的话，让嘴角还在滴油的老乞丐眼睛一亮，搓了搓爪子，随后迫不及待的冲着那群和尚嚷嚷道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，拼命拱火。
　　“诸位道友，可否给本官一个面子？此地乃奉天阴司！”
　　见到在场佛道似乎要打起来的样子，作为此地的东道主，奉天都城隍浑厚而威严的声音响起，虽然自信足以镇压全场，但前提是这些佛道不请祖宗。
　　要是这边和尚请明王法旨，而另一边又烧香请祖师显灵，这奉天阴司说不定都会因此而崩，这时候都城隍才发现，自己大开阴司门户，请佛道一同入场，有失考虑。
　　此举在两年以前都可以的，佛道即便相互之间有所恩怨，在一些大场合都会保持克制，可是如今，在大晋地界上，佛门与道家不说势同水火，但也差不了多少。
　　已经有不少道门真人与大德高僧动过手，互有胜负，甚至有些高僧或是真人，因为受伤过重，不得不暂时离去，闭关疗养。
　　可是即便是听得再多，都不如冲突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，这才聊了几句，佛道两边就要打起来了，而且还是一步到位，直接请祖宗。
　　“城隍大人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，我等也无意在此地大动干戈，只是有些和尚不知好歹，总想做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！”
　　将黄牛都给牵进来的老农笑着开口道。
　　“阿弥陀佛，贫僧……”
　　“大师可是对我所言的妖魔暴虐之事有所疑议？若是有，尽可畅所欲言，若是与此事无关，不知可否请大师闭口不言？”
　　僧人的话还没有说完，就被眉头大皱的瀛海打断，他不知道南华陆洲的这些佛道都在争些什么，他不想插手与他无关之事。
　　他只想与本地的鬼神论一论处置妖魔异类之事，这些家伙却是莫名其妙的一副要打起来的模样，搅乱他与鬼神的辩论。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在瀛海目光的逼迫下，本来就显得有些势弱的僧人顿时闭口不言。
　　但另外的两名僧人却是相互对视，以目光交流，他们自然看得出来，这位从西岚陆洲万里迢迢赶来的僧人，无意插手南华陆洲佛道之争，但此事关乎佛门昌盛，同为佛门所出，自然该一致对外。
　　“禅师，西岚陆洲妖魔遍地，处处魔窟，可你现在所处，乃是南华陆洲，本官登临神位，受香火供奉千年之久，人道昌盛，妖魔蛰伏，山野间有灵兽受灵气熏陶，心生向善之念，庇护樵夫猎户……”
　　府城隍与天龙僧的辩论继续，受千年香火的神灵与曾见过尸山血海的僧人，皆以自身的所见所闻作为论证依据，为自己所持的观点辩护，或是攻讦对方。
　　天龙僧在游历西岚陆洲时，见过太多妖魔残虐狡诈的面孔，对于人族以外的异类，秉承宁可错杀一千，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。
　　不过都城隍认为，天地万物皆有灵性，若是镇压排斥，乃至于屠戮一切与人迥异的异类，那岂不是要与万物众生为敌？
　　无论人妖，当分善恶，善者有报，而恶者当惩！